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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0章 生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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吳盈一臉震驚, 硬是從門外擠了進來, 速度快到清平都沒攔住。與此同時, 楚晙亦從樹影中走出, 手持一盞宮燈,照出她身長玉立, 清冷眉眼,自是姿容無暇。吳盈如臨大敵般盯住她, 轉頭問清平:“這是誰?”

兩人對視, 仿佛隔著空氣先完成了一次交鋒, 清平頭皮發麻,剛想開口, 楚晙先向前走了一步, 仔細端詳了一番吳盈,忽然輕笑一下:“我都不知你何時如此顧念舊情?嗯,清平?”

清平一窒, 轉向楚晙露出懇求的神情。吳盈卻仍是不解,只是覺得這女子似曾相識, 卻不知究竟在哪裏見過。但方才對視之時, 她分明感覺到了一種威脅感。

夜風吹來, 那盞宮燈在風中搖晃,楚晙退了一步,神色疏離道:“你自行處理吧。”

她說完就轉身離開了,清平覺得她是生氣了。吳盈伸手指著楚晙的背影道:“清平,那是誰?”

清平正頭痛, 沒註意到她叫了自己的名字,只道:“一位友人。”

吳盈把這個詞在嘴裏默念了幾遍,心裏總感覺有點問題,清平拉著她去書房取了書,道:“快回去吧,夜深了,學館怕是要關門了。”

吳盈搖搖頭道:“我不住那裏。”

清平嗯了一下,手持燈盞送她出門,吳盈卻仍是堅持不懈的問:“那人是誰?你的同僚嗎?為何我不曾見過?”

她這番連珠炮般的發問使清平心中產生了一種僥幸感,楚晙固然認得吳盈,但是吳盈與楚晙接觸較少,現下未必認得出楚晙!她心思轉的飛快,設想了無數種可能,最後一臉嚴肅的對吳盈道:“是我的上官,你自然是不識得的。”

吳盈道:“那為何深夜到此拜訪?”

清平反問:“你為何去而覆返?”

吳盈噎住了,答不上來。嗔怪般看了她一眼,卻覺得朦朧燭火中,她仿佛是畫裏的人,眉目秀麗無不精致,隨著行走間光影轉變,琥珀色的眼眸清清淺淺,心裏卻不知生出了什麽滋味,酸甜交加。

吳盈忍不住伸手拉住她的衣袖,聲音放的極輕,像怕驚到她般:“清平,我......”

清平真是佩服自己,明明心急如焚還能耐心聽她講話,只是吳盈半天沒說出一個字來,她便推了她出門,無奈道:“回去吧,今日不方便招待你,若是得空了,你再來就是。”

吳盈胡亂點點頭,清平看她面紅耳赤,奇怪道:“你怎麽了?”難道是被楚晙嚇傻了?

她去拉吳盈,吳盈卻突然甩開她的手,結結巴巴道:“你,你早些休息吧......我,我走了!告辭!”

清平看她落荒而逃,來去如風,闔上門回房,這才想起楚晙還在正堂,一想到還要應付她,頓時覺得心累非常,拖著疲憊的腳步一步三嘆,搖晃著從梧桐樹邊經過,慢慢走到正堂。

楚晙坐在門邊的椅子上,道:“來了。”

清平沒註意她坐在門邊,被嚇了一跳,她咽了口口水,點點頭道:“是,人走了。”

說話間她小心註意著楚晙的臉色,只是楚晙神情自然,也看不出什麽來。清平揣測了一下她的心思,斟酌道:“殿下也見到這孩子了,她好似不認得你了。”

楚晙聞言看她一眼,道:“認得我又怎麽樣?”

怎麽樣?清平打好的腹稿盡數化作一堆無用之物,她無奈道:“殿下要問什麽,下官知無不言。”

楚晙手中把玩著什麽,低頭笑了笑道:“我猜你們早就相認了,是麽?”

這確實是真的,不過她倆道現在也沒相認,最多就是默認,但這點清平是沒法否認的,她道:“是。”

楚晙手中動作一停,清平只見她嘴邊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,頗覺心驚膽顫,卻聽楚晙道:“那日提學召集眾學子禮苑迎駕,你在......哪裏?”

事已至此,清平不知道該說什麽,只得道:“如殿下所想的那般。”

楚晙眼瞳黝黑,一絲光也無,像要將人吸進去一般。她輕撫掌心道:“很好,這很好。”

此時一陣風穿堂而過,吹滅了堂中燭臺,四周陷入黑暗,只見一片清輝從外頭照進門裏,正巧落在兩人之間。清平一時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,只看見她下巴和嘴唇,她袍子上的銀線紋飾在月光下微微發亮,清平一咬牙,跪在她面前道:“殿下,吳盈她不曾認出您,賀州的事她也一無所知,想必也不會妨了您的大事!她不過是個普通人,待科試完後,自然就什麽事都沒——”

黑暗中響起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聲,楚晙站起來,慢慢走到她面前。清平擡起頭看向她,楚晙全身籠罩在月光中,整個人好像在微微發亮,明暗交界中,她按住清平的肩膀,緩緩低下頭,用自己額頭抵住她的:“什麽叫做什麽事都沒有?你覺得什麽是應該有的?嗯?”

兩人靠的太近,她眼中的種種情緒清平看的分明,忍不住往後靠去,想從這詭異的氣氛裏掙脫出去。楚晙卻緊緊按住她的肩膀,清平匆忙扭頭,兩人臉挨得很近,她聽見她嘆息一聲,溫熱的氣息撲在她臉上,混合著淡淡的檀香,她竟不敢去看楚晙的眼睛,只聽她道:“你若是像小時候那般就好了......”

清平心中如掀起驚濤駭浪,慌忙中想推開她,楚晙卻松了手,只身向院外走去。吳盈一事她始終沒給個說法,清平從地上爬起來,站在門裏道:“殿下!”

楚晙拎起燈盞,聞言連頭都沒回,道:“既是你至交好友,情深義厚自不必提,因緣相會,倒也不失為一樁佳話。”

清平摸不清她話裏的意思,到底是要如何,楚晙從頭到尾都沒有說清楚。她慢慢走出去,楚晙側頭瞥她一眼,清平手攏在袖中,想了想還是覺得該把話說完,她道:“我不明白殿下的意思。”

楚晙旋即轉身,道:“你這麽聰明,怎麽會不明白。”

清平遲疑道:“......吳盈之事,殿下,要如何處置?”

楚晙走過來,梧桐樹影映在她的衣袍上,她道:“我要處置誰,幹卿何事?”

清平頭一次覺得她的氣勢是那麽的淩人。也是,楚晙身為親王,向來是高高在上發號施令的。大概只有在兩人相處的時候,偶爾不必端著架子,但若是她願意,她便如同出鞘的劍,銳利無匹,自是要以所向披靡之勢橫掃諸般來阻。清平無暇去想為什麽她平時面對自己時總收斂了些許,對吳盈的擔憂在此刻占據了她的大部分想法,楚晙見她一臉著急,倏然笑了,這一笑當真如雲破月出,她自是風清月朗,翩翩有禮道:“李清平,你又是什麽人呢?是為我所用的下屬,還是你方才說的,故舊友人?若是前者,自然是我的人,那受我庇護,這件事自然好說;若是後者,這交情多少,你自己心裏清楚。”

這話無異於當頭一盆涼水潑下,清平眉頭擰了擰,挺直了背,不讓自己輸了氣勢。她雖然知道自己和楚晙前塵舊事扯不清理還亂,以後的日子也就這麽不痛不癢的磨下去了。但萬萬沒想到楚晙手起刀落,來了一招快刀斬亂麻,連片刻都不容回轉,只逼著她再次做出選擇。

只是這次不同於四年前長安城門前分別之時,清平非常清楚的明白,吳盈的前程就在她的一念之間了。她這方心念急轉,楚晙卻步步緊逼,語氣卻平淡非常,道:“這就是你的深情,你的厚誼?也不過如此罷了,只是可憐你那好友了。”

她這話說的清平心中怒火中燒,她握緊了袖中手,掐了自己幾遍才冷靜下來,道:“她的生死前途不過是在殿下的轉念之間,哪裏是我一句話就可以決定的?只是憑白無故拖累了旁的人,我人微言輕,怎比殿下金口玉言!”

楚晙盯著她,眼睛不眨一下,極輕的說道:“若是你一句話便可以了斷此事呢,你說話又是否算數?”

清平脫口而出道:“那我自然就是殿下的人了!”

楚晙往前跨了一步,站在她面前,笑意盈盈的看著她。清平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,回想自己剛剛說的話,感覺楚晙早就設好了圈套,就等著自己傻傻鉆進去呢,堂堂信王,居然如此行事!她難以置信道:“你——”

楚晙輕描淡寫道:“金口玉言?那就這麽說定了。”

清平剛想反駁,卻見她眼中溢滿笑意,不覆方才的盛氣淩人,連眼角眉梢都帶著掩飾不住的笑意。楚晙眨了眨眼睛,宮燈在風中轉了一個圈,散落的光點倒映在她深色眼眸中,仿佛蘊藏著溫柔的星子。清平心中脹滿難言的感覺,在夏日微醺的夜風中,像飲了酒般,竟然有些頭暈起來了。

楚晙提著燈,清平怔怔的看著她,腦子裏一片空白。兩人就這麽站著,清平只覺得身在雲端一般,輕飄飄的不著地。她什麽想說的話都想不起來了,楚晙仔仔細細看了她一會,道:“你不是要反悔吧?”

清平差點一口氣岔了,她回過神來,有些困窘和不知所措,楚晙握著燈柄,遞給她,道:“給你的。”

清平接過宮燈,不解道:“給我的?”

楚晙笑了笑,以手掩嘴,無奈道:“今日是你十八生辰,莫不是忘了?”

清平恍然大悟,瓊州習俗,女兒十八的生辰會得到一盞由父母親手制成的燈盞,意為前途光明。燈柄上還留著楚晙的體溫,想是一路握在手裏不曾放下的緣故,清平低著頭,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感覺,那盞燈做的精致無比,雖是簡單的宮燈樣式,燈罩上卻有一行題字——“海清河晏,太平盛世”。

這字眼熟的很,下面的私章只是一個‘珺’字,清平無措的提著燈,楚晙摸了摸她的頭,將她耳邊的落發撩起,道:“清平,遙叩芳辰、生辰吉樂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 為什麽我一個單身狗要寫談戀愛的故事啊風暴哭泣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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